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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尼斯人官网乌克兰:一个国家的诞生

  按:本文选自浦洛基《欧洲之门:乌克兰2000年史》(曾毅 译),第十八章,中信出版社,2019年版。

  1914年6月28日清晨,萨拉热窝城只听到了两声枪响。19岁的学生加夫里洛·普林西普用第一枪打伤了奥地利大公弗朗茨·斐迪南,用第二枪击中大公的妻子苏菲女公爵。大公和大公夫人都在午前不治身亡。然而这起事件的附加后果更为严重:普林西普在扣动那把勃朗宁扳机的同时,也扣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扳机。

  加夫里洛·普林西普是一个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团体的成员,痛恨哈布斯堡家族,梦想在巴尔干地区建立一个统一而自由的南斯拉夫国家。奥匈帝国政府对此却有不同的想法:它希望维持帝国的存在,决定将大公遇刺事件当作一个向塞尔维亚开战的借口,对这个在帝国境内煽动起斯拉夫民族主义浪潮的国家施以惩罚。站在了塞尔维亚一边,德国人支持奥匈帝国,而英国和法国则支持。到了8月初,几乎整个欧洲都燃起了战火。全世界有多达1800万军人和平民在这场在当时被称为“大战”的战争中丧生,受伤者则超过2200万人。

  长久以来,历史学家们一直对人类历史上这第一场全面战争的起因争论不休。他们通常会将之归结于两个军事阵营对世界的割裂,即英国、法国和组成的三国协约(协约国)和德国、奥匈帝国及意大利(后来为奥斯曼帝国取代)组成的三国同盟(同盟国)。弗拉基米尔·列宁强调大国的对抗是为了争夺对市场和资源的控制。其他因素则包括欧洲大众的兴起,以及强调迅速动员和先发制人重要性的军事原则。以上所有因素都对冲突的爆发有所贡献,也正是这些因素使得参战各国无法提前结束战争,让这场延续了四年之久。

  在对战争的潜在原因进行考察时,我们不应忽视普林西普在萨拉热窝开枪以及奥匈帝国决定开战的动机——日趋激进的民族主义与迅速衰落的多民族帝国之间愈演愈烈的矛盾。这场由一个激进民族主义者引发的战争对各大帝国造成了严重的损害。被战争压垮的不仅有奥匈帝国,还有奥斯曼帝国和俄罗斯帝国。前者彻底瓦解,后两者的君主制垮了台,失去了部分领土,以新的形态存活下来。而从战争中得益的则是众多民族解放运动:在从前不可战胜的庞大帝国的废墟上,他们开始建设自己的国家。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乌克兰都算不上胜利者,但它仍是那些在这场战争中得到创建自己国家的机会的各民族中的一员。

  在最初的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中,这场战争没有给少数族群的民族主义运动带来任何希望,反而掀起了拥护统治王朝和帝国权利的浪潮。政府利用战争的爆发向乌克兰爱国者组织施加了更多限制。政府官员们将乌克兰的活动家们称为“马泽帕党”(这个名字来自18世纪中联合瑞典与俄罗斯为敌的那位哥萨克统领),并将他们视为哈布斯堡家族的潜在代理人。尽管这些人保证忠诚于帝国,政府仍旧他们的组织团体,普罗斯维塔协会也未能幸免。政府还叫停了剩下的乌克兰语出版物,其中包括日报《拉达》——1905年所开启的自由主义时期的最后遗留。乌克兰领袖们将战争视为在俄罗斯人国家内部创建一个统一而自治的乌克兰国家的机会,然而政府的所有这些举动令他们的希望破灭了。乌克兰自由派宣布保持中立,拒绝支持战争的任何一方。激进的左派分子则倒向奥地利人,希望以此击败俄罗斯帝国。

  俄罗斯帝队在战争之初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在北方突入了普鲁士境内,在南方则进入了加利西亚和布科维纳。1914年9月初,俄军夺取了利维夫,又在年底之前控制了喀尔巴阡山脉的山口通道,并进入外喀尔巴阡地区。由于俄罗斯帝国对乌克兰人组织的新禁令,奥匈帝国境内的乌克兰活动家们也遭到打击。对加利西亚和布科维纳的占领一直持续到1915年5月,时间长得足以表明罗曼诺夫帝国将为哈布斯堡帝国的乌克兰人带来什么样的未来。占领当局升起代表泛俄罗斯民族的重新统一和解放的旗帜,将此前已被边缘化的亲俄派重新带回加利西亚舞台的中央。政府还用俄语取代了乌克兰语作为当地学校的教学语言,并将那座被奥地利人和犹太人称为伦贝格(Lemberg)、被波兰人称为勒沃夫(Lwów)、被乌克兰人称为利维夫(Lviv)的城市改名为俄语的利沃夫(Lvov)。

  尽管亲俄派受到人支持,奥地利人却在战争甫一爆发就开始他们。1914年9月4日,第一批被逮捕的亲俄派活动家抵达施蒂里亚州格拉茨附近的塔勒霍夫收容营地。其他数千名被捕的亲俄分子及其家属接踵而至。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社群的领袖人物,如牧师、教师和受教育阶层,但大多数只是单纯的农民。在整个战争期间,塔勒霍夫收容了接近2万人,并获得了欧洲第一个集中营的不光彩名声。近3000名囚徒死于寒冷和疾病。今天,只有格拉茨机场附近的一条道路的名字——拉格尔街(Lagerstrasse,即营地街)——还能让我们回想起加利西亚和布科维纳亲俄派的这一段悲惨历史。其他亲俄分子则被送往位于今天捷克共和国境内的要塞特莱西恩施塔特(或称泰雷津)集中营。加夫里洛·普林西普也是这座监狱的囚徒之一。

  1918年4月下旬,普林西普在这里死于肺结核,此时距他引发的那场战争结束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在加拿大,乌克兰人被政府视为“拥有敌国国籍的外国人”,其中近4000人遭到关押,另外8万人则被要求定期向警方报到。由于他们都是最近从奥匈帝国移民到加拿大的,所以国籍都被定为“奥地利人”。

  与亲俄派不同,奥匈帝国境内乌克兰民族运动的领袖们宣布忠于帝国君主。这也是他们的农民阶层支持者中大多数人的做法。战争爆发之前的年月里,这些农民最喜欢的歌谣就是关于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之妻伊丽莎白皇后(茜茜)的。这位在1898年遭一名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刺杀的皇后在歌中被称为“我们的夫人”,弗朗茨·约瑟夫则被称为“我们的父亲”。

  随着战争的爆发,乌克兰活动家们组建了乌克兰人最高议会,其名参照1848年期间成立的那个罗塞尼亚最高议会。这个议会催生了奥地利军队中第一支乌克兰人部队。当局从1万名志愿者中选出2500人,组成一支被称为“锡奇队”的军团——这个名字无疑指向扎波罗热锡奇和第聂伯哥萨克人的历史,表达出一种“全乌克兰”身份认同和加利西亚志愿者们的人心所向。

  奥匈帝国乌克兰家们的蓝图有两重目标:第一,分割加利西亚,争取实现其乌克兰部分的自治;第二,在俄属乌克兰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独立的乌克兰人国家。为了达成第二个目标,奥匈帝国乌克兰人不仅加入了帝队,还实施了将战俘中的小俄罗斯人转变成乌克兰人的计划。实施这一计划最力的是乌克兰解放同盟。这一组织成立于维也纳,但大部分成员来自第聂伯乌克兰地区的移民,知道如何与自己的同胞对话。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将在未来成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乌克兰激进民族主义运动之父。他来自南乌克兰,有一个俄语姓氏:德米特罗·东佐夫。

  1915年春末和夏天,一场德奥联合发动的攻势让奥地利人重新夺回加利西亚和布科维纳的大部分地区。其结果是亲俄派被完全从这一地区清除出去,与俄军一起向东撤退。“他们由各自的村长率领,拖家带口。和他们一起的,是他们的牛马和所有来得及带走的财富。”报纸《基辅思考》(Kievskaiamysl’)这样描述亲俄派的逃亡。大部分逃难者在罗斯托夫和位于俄罗斯-乌克兰族群边界的顿河下游地区停下了脚步。这是亲俄主义运动作为一支主要力量的历史的终结:有幸免于进入塔勒霍夫集中营的亲俄分子如今都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前往。1916年春天和夏天,在才华过人的阿列克谢·布鲁西洛夫将军的指挥下,俄军发起了一场大规模攻势,重夺沃里尼亚、布科维纳,还有加利西亚的部分地区。然而这场攻势最终被证明不过是一个濒临经济和军事崩溃的帝国的回光返照。很快,与在哈布斯堡王朝治下的乌克兰地区一样,“全俄罗斯”理念在罗曼诺夫王朝的领土上也开始遭到攻击。

  罗曼诺夫王朝(如果不是帝国本身的线月初走向终点。在此前的一个月中,彼得格勒(Petrograd,战争时期圣彼得堡的名称)的食品短缺已经引发了工人和军队中的兵变。国家杜马的领袖们说服被长年战争搞得心力交瘁的沙皇尼古拉二世放弃皇位。

  他传位给他的弟弟,但后者拒绝接受——杜马领袖们预测,如果他接受皇位的话,将导致一场新的叛乱。罗曼诺夫王朝就此落幕:来自街头的压力、士兵的叛乱和曾经忠诚的杜马的巧妙操纵在王朝的棺盖上敲下了最后一根钉子。随后杜马领袖们着手创建一个临时政府。这个政府的任务之一是举行选举,以产生一个决定俄罗斯国家未来的宪议。

  彼得格勒发生的事变史称“二月”。这场出乎正处于焦头烂额之际的乌克兰人组织领袖们的意料。加利西亚乌克兰民族运动和第聂伯乌克兰1905年中的关键人物米哈伊洛·赫鲁舍夫斯基听到窗外的喧哗和喊声时,正在莫斯科公共图书馆写作一篇文章。他问图书管理员出了什么事,才知道发生了一场:莫斯科人正涌向克里姆林宫,打算夺取这座作为国家象征的建筑。3月初,来自各乌克兰人和文化组织的代表们在基辅成立了一个协同机构,名为“中央拉达”。他们选举赫鲁舍夫斯基为主席,并坐等他火速赶到基辅。下车伊始,赫鲁舍夫斯基就对年轻一代的乌克兰民族活动家群体表达了他的支持。这个群体主要由学生和20岁出头的专业人士组成。

  赫鲁舍夫斯基在乌克兰民族运动温和派(如今被称为乌克兰进步主义者协会)中的老战友很少有人愿意加入年轻者们的阵营。他们经历过1905年,了解总是被反潮流终结,因此宁愿向当局输诚,换取对方在文化空间内的让步。对他们来说,让乌克兰语成为教学语言是第一要务。赫鲁舍夫斯基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认为现在已经不是争取教育改革的时代,是时候要求乌克兰在一个改革后的俄罗斯国家里的领土自治权了。对许多老一辈的乌克兰民族活动家来说,考虑到乌克兰与帝国政府打交道的艰辛历史,这个目标就算不是脱离现实,也太过野心勃勃。然而赫鲁舍夫斯基和他那些更年轻、更富有的支持者们对此有不同看法。

  人们在3月开始行动起来,工作地点是基辅城里的教育博物馆地下的一个房间。他们创建了一个以杰出现代主义作家弗拉基米尔·维尼琴科为首的总处,将之作为乌克兰的自治政府。维尼琴科用乌克兰语和俄语两种语言写作,是尼古拉·果戈理之后第一位在全俄罗斯范围内受到广泛阅读的乌克兰作家。新政府宣称对今天乌克兰的地区拥有管辖权,包括基辅、波多里亚、沃里尼亚、切尔尼戈夫和波尔塔瓦的帝国省份。它在7月被彼得格勒的临时政府承认为乌克兰地区政府。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乌克兰自治理念自1905年后就被边缘化,而俄罗斯自由派、社会主义者,以及来自“真俄罗斯”爱国者群体的大俄罗斯国家主义提倡者也都提出了各自的未来蓝图,乌克兰自治理念何以能在与它们的竞争中胜出?事实证明,在当时的气氛中,“中央拉达”的年轻领袖们所鼓吹的杂糅自由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观念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意识形态。积极参与的民众开始将各乌克兰人党派宣传的领土自治视为摆脱各种淹没这个国家的军事、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唯一办法。作为当时唯一能同时满足“土地”和“和平”这两种民众需求的机构,“中央拉达”脱颖而出。

  士兵们希望尽早结束战争,因此大量士兵热情地支持“中央拉达”。当彼得格勒的临时政府忙于在东线战场发动一场新攻势,并恳求他们与英法盟军一起战斗到最后时,“中央拉达”却承诺将带来和平,因而成为饱受战火蹂躏的乌克兰实现和平的唯一希望。俄军中的“乌克兰化”部队(由从乌克兰诸省征召的新兵组成并在1917年中被派往前线乌克兰段的部队)宣布向“中央拉达”效忠。这样的新兵接近30万人,都是身着军装的农民,已经厌倦了战争。他们不仅一心思归,而且还希望能赶上对贵族土地的重新分配——这是“中央拉达”不顾来自地主阶层的强烈反对而做出的承诺。在上主宰着乌克兰农民阶层的乌克兰社会党恰好是“中央拉达”中的第一大政党,因此农民也成为“中央拉达”的坚定支持者。

  “中央拉达”原本不过是一个持乌克兰爱国主义立场的各和文化组织的协调委员会。然而在1917年夏天,由于农民、工人和士兵等群体各自的全乌克兰代表大会纷纷向“中央拉达”派出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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